前世今生,在林家一直以来都对她好的人,除了母亲,便是苒苒了。

  她犹记得前世时,苒苒因为失手打碎了一个花瓶,便被自己责骂。当时林曦也在身边,添油加醋几句话,便让自己把苒苒赶出了府。

  “你莫要生气,随她去吧。”淳时笑了笑,道:“我们去把这话拿去母亲,我还没有看这画上画的是什么呢。”

  “是,小姐。”

  ***

  九夫人刚午睡起来,正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当归贝母汤。

  素晓端着一盆水出门,差点撞上正要进门的淳时。

  “呀,大小姐,您说您过来怎么也没有丫鬟通报一声,差点就给您撞上去了啊。”

  素晓吓得脸都白了,“小姐,你没什么事吧?”

  淳时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,发现只是裙摆上沾了些水。

  “我不碍事,不过是溅了些水在裙摆上,等会干了就好了。”

  素晓这才松了一口气,“不如小姐先进去,奴婢等会儿叫人去您的院子里取一套干净的衣裙过来,给您换上。”

  淳时摇摇头,“不必了,我是来看望母亲的,母亲可醒来了?”

  “早些时刻便醒来了,方才服了一碗当归贝母汤,此刻正在看书。”素晓把铜盆递给身后的小丫鬟,道:“奴婢进去给您通报一声吧。”

  “不必了,我自己进去。”

  淳时说着,亲手卷起了湘妃帘,透过一扇巨大的四季屏风,直接进了东厢房。

  “母亲。”淳时轻轻唤了一声。

  正靠在床柩上看书的九夫人抬起头来,伸出手招了招,“淳时回来了,过来母亲这里坐下。”

  “哎!”淳时应下,从苒苒手里接过画走到九夫人床边坐下,道:“今天淳时得了个好消息,母亲猜猜是什么。”

  九夫人放下手里的书,想了一会儿道:“淳时不会告诉母亲,这次新桂诗会的魁首是你吧?”

  淳时“咯咯”笑了,“母亲猜的不错,您看,这是魁首的奖励。”

  九夫人接过淳时手里的画轴,缓缓展开看了,“这画……”

  淳时疑惑的看着九夫人,“这画怎么了?”

  她方才拿回来的时候还没看过,就等着和九夫人一起看。

  九夫人笑了笑,道:“这画触笔细腻,风格独特,画的是真好,就是不知是哪位名家的手笔,这画上也没有落款。”

  淳时探过头去看,这画上画的是一副雨打残荷的景象,画工确实一流,虽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,但是淳时拿来收藏,也是合适的。

  “早就听闻新桂诗会与别的诗会只赠金银不同,如今看来,确实别开生面。”

  淳时将画收了起来,抱在怀里。“尽管不是出自名家之手,可是淳时很喜欢,拿来收藏,也并无不妥。”

  九夫人点点头,“你高兴便好,来和母亲说说,你今日都写了什么诗。”

  “好。”淳时将画放在一旁,便给九夫人讲起今天的事情。

  林曦没有回自己的院子里,反而是先去找了王姨娘,王姨娘见林曦板着一张脸回来了,便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  “姨娘,我总觉得林淳时不是之前的那个林淳时了,她似乎,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。”林曦低下头,思量许久才说出这番话。

  “曦儿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  林曦细细回想着这些天发生过的事情,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“姨娘,你有没有觉得,林淳时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。”

  王姨娘一时之间没有明白过来。“曦儿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  “从前的林淳时端着嫡女的架子,虽然脑子也不算太笨,可还是被我哄得团团转。”

  “是如今就不同了,今天回来的时候,我在马车上向父亲告状,换了以往林淳时,定然端着她的架子,不会和别人解释这么多。”林曦说到这里,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王姨娘。

  王姨娘十分吃惊,“你说林淳时得了新桂诗会的魁首?这怎么可能,她一个丫头片子竟比那些后生还要厉害吗?”

  “姨娘,咱们真的不能把林淳时当成以前那个林淳时看待了。”林曦道:“姨娘,你说会不会是夫人看出了什么,然后告诉了林淳时,所以现在林淳时都不相信我了。”

  王姨娘抿了抿唇,按着林曦的肩膀道:“曦儿,你先别自己吓自己。”

  “按照夫人脾性,就算是知道了什么也不会和林淳时说的。”

  九夫人自持出身高贵,尽管王姨娘这些年在私底下一直小动作不断,可是只要没触犯九夫人的底线,一般来说九夫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。

  若是九夫人真的察觉到了什么,那或许就是上次林曦带着林昭和去落芳院的事情了。

  九夫人不是傻子,等她回过味来了,自然就明白这是有人要陷害她女儿了。

  为母则强,何况九夫人本也不是什么软柿子。

  只可惜林淳时狡猾无比,竟然没能将她的事情撞破。

  王姨娘看了眼林曦,叹了口气,道:“曦儿,你千万记得,以后没有我的允许,不许你自己行事。”

  王姨娘只有林曦一个女儿,也是爱护有加,如今又怎么舍得责备。

  尽心安抚几句,便叫丫鬟送她回去歇着了。

  林曦一走,王姨娘便唤了丫鬟如玉上来,俯身在如玉耳边说了几句话,如玉点点头,转身退出门外。

  ***

  晚饭间,素眠才从外面回来,累的满头大汗,九夫人见了,便让她先下去休息,素眠连连摇头拒绝了。

  “夫人,您让奴婢去做的事情,有眉目了。”

  九夫人抬眸,看了眼淳时,“到里间说话。”

  淳时扶着九夫人进了里屋,素眠进来,“噗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道:“九夫人恕罪,是奴婢失察,叫人钻了空子,险些害了夫人。”

  九夫人与淳时对视一眼,唤了素眠起身说话。

  素眠一边哭一边说道:“奴婢带了方子去看过了,张大夫开的药里头分别有柴胡,枳实,赤芍药,半夏,黄芩,甘草,桔梗。确实是柴胡汤的方子。”

  “捡出来的药渣子里,虽然也是这几样东西,可是那里头的半夏未经汤洗,还是生的,生半夏块茎有毒,长期服食,便有性命之忧。”

  素眠不停的用袖子抹眼泪,“难怪夫人一直不见好,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,原来就是这东西出了问题。”

  “都是奴婢的错,请夫人责罚奴婢。”

  素眠重重的磕了头,起来时额头一片青紫。

  淳时听了心中气愤,到底是谁要这么恶毒,竟然要害死她母亲。

  九夫人倒是显得淡然,先把素眠叫了起来,道:“这事儿怨不得你,你先起来。”

  “夫人……”素眠眼泪婆娑的看着九夫人。

  九夫人无奈道:“你若是一会儿跪坏了,还怎么伺候我,怎么为这件事赎罪。”

  素眠听罢,赶紧起来道:“奴婢谢过夫人。”

  “母亲,你看这件事情当如何?”淳时问道。

  九夫人道:“自然是要查的,便先从府里的药房查起。”

  淳时眨了眨眼睛,似乎无意提起:“淳时记得,林家的府医好像姓王。”

  九夫人听了却记在了心里,招手吩咐素眠低下头来,在她耳边低语几句,素眠表现出了一副吃惊的模样。

  随后看了看淳时,一副了然的神色。

  “夫人,小姐,奴婢先退下了。”

  “嗯,去吧。”

  淳时看着素眠走了出去,回头看着九夫人,笑道:“母亲同素眠说了什么,竟不让我听。”

  九夫人嗔了她一眼,道:“小孩子,关心这些做什么?我吩咐人备了饭,你留下来陪母亲一起吃吧。”

  淳时自然愿意,抱着九夫人的手道:“母亲这里小厨房的菜做的最好吃了,我一会儿一定要多吃一些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九夫人笑道,拿女儿丝毫没了办法。

  第二天因为不用给九夫人请安,淳时直接睡到了晌午才醒来,一睁开眼看见墙上的时漏,差点吓到。

  “苒苒,怎么这样晚了,你也不喊我起床。”

  已经连续几天睡晚了,误了时辰,这可不行。

  苒苒唤了几个丫鬟进来,同时帮着淳时梳洗换衣,忙活了好半天才收拾好。

  淳时吃过午饭,叫丫鬟们将躺椅移来了廊下,手握了半卷书在看着。

  正看着入迷,突然苒苒进来道:“小姐,谢丞相家的大公子过来了,说是要见见小姐。”

  “大表哥?”淳时放下手里的书,“大表哥这个时候怎么来了,不是说好了,等过几天我和母亲去谢家吗?”

  “奴婢也不知道。”苒苒摇头道:“除了谢大公子,还带了另外一位公子来。”

  淳时更加一头雾水,既然表哥要见她那就去吧。

  苒苒领着淳时去了后花园,指着一处凉亭道:“谢大公子就在那里。”

  淳时远远的便见亭中有两个人,一青一白,青色身影很是眼熟。

  淳时确定那是表哥谢永柯无疑。只是身边那位是何人?

  淳时满心疑惑,走进亭中,近距离看清了那白衣公子的样貌。

  心中一惊,这世上竟然有男子生的如此好看。

  男子面如冠玉,剑眉星目,一点朱砂点缀在白皙的额间,多了几分妖娆,也让人觉得像是误落了凡尘的仙人。

  顾临白早就习惯了别人这样看着自己,只是没见过像淳时这般一直盯着看的人。

  顾临白展开折扇,遮住一半俊脸,道:“本公子生的可好看?”

  “好看。”淳时点点头。

  “可俊?”

  “俊。”淳时再次肯定。

  “那你看够了没有?”顾临白一把拢了扇子,站起身来看着淳时。

  淳时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失礼,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男子。

  谢永柯连忙起身,将淳时挡在身后。“公子,我表妹毕竟是个姑娘家,你这么看着她,恐怕有些不妥。”

  顾临白“哼”了一声,“谢家人果然护短,你难道看不见是你表妹一直盯着我看吗?”

  谢永柯道:“表妹只是看着公子天人之姿,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罢了,公子不吃亏。”

  “这还不吃亏?”顾临白摸了摸下巴,“没准你表妹看上本公子的美色,这可如何是好?”

  淳时在谢永柯身后,听了这句话差点没笑出声来。

  “公子!”谢永柯皱了皱眉,“公子怎么能如此轻浮。”

  谢永柯心里就纳闷了,今天在街上遇见顾临白,这主子一听到他是要来林家,死活都要跟着来。

  他又拒绝不了,谁让人家是上头的人呢。

  顾临白道:“我不过与你这表妹玩笑几句,你慌张什么,难不成本公子看起来很像登徒浪子吗?”

  何止是像,你分明就是。谢永柯心想,只是面上还是不能说出来罢了。